如果你听特朗普总统讨论贸易，你会觉得国际供应链并不存在。对于最重要的美中贸易，特朗普的思路大致如下：商品和服务要么是“美国制造”,要么是“中国制造”。当产品在美国制造并出口至中国时，美国就“赢了”；当美国进口中国制造的产品时，美国就“输了”。

问题是，特朗普的贸易观是一种遥远时代的遗物，那时的产品确实只是在一个国家制造然后销往另一个国家。但那种模式早已不复存在，上世纪60年代集装箱化的运输和上世纪90年代的互联网彻底改变了贸易的模式。这些革命性变化已大幅降低国际商品和服务运输成本。新的全球供应链利用各国成本和技能的差异来生产更物美价廉的产品。

在当今全球经济中，大多数产品是在一个国家内将从其他国家采购的零部件组装完成后，再销往全世界各地。纯粹的“美国制造”“中国制造”或由任何单一国家制造的产品要少得多。毫无疑问，这对全球消费者是一个福音。

但从汽车制造到电话客服，供应链的全球化使美国的就业岗位被外包给了其他国家。这就是为什么特朗普认为(发动)贸易战是好的选举政治。

不妨考虑两个具有标志性的案例：特朗普对华为的战争及其要求苹果在美国制造手机。这是一个“双供应链记”。

尽管不断威胁，但美国政府至今尚未践行其禁止华为与美国企业做生意的承诺。原因何在？因为华为对美企至关重要。华为产品中约1/4的零部件由以博通和高通为首的美国顶尖科技企业供应，后者获得的收入远远超过10亿美元，并不比华为的中国供应商少多少。

把目光从中国设备中的美国零部件转向在中国组装的美国产品——苹果。在所有苹果产品的后盖上都标有“加州苹果公司设计、中国装配”字样。请注意，其中并未使用“中国制造”的字眼，因为苹果产品几乎都是在中国大陆组装，组装商以中国台企富士康为主，但其零部件来自美国、亚洲和欧洲。富士康等组装商的附加值通常仅占苹果设备总成本的5%左右，其他成本来自零部件，且没有一样来自中国。所以“中国制造”就这么多。

有研究显示，苹果iPhone Xs Max的总成本约为453美元，与其零售价签上的1099美元相比，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苹果是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之一。因此，中国是苹果成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考虑到中国是美国以外苹果产品的最大市场。

只要考虑到支撑苹果和华为的供应链以及美国公司从中获得的巨大价值，就很容易明白为什么苹果和高通等公司希望结束贸易战。但就中美关系而言，至少特朗普政府中的一些人将这种供应链视为敌人。他们希望通过分离将两个经济体连在一起的供应链，使两个经济体“脱钩”。但“脱钩”绝非易事，且其经济代价极其高昂。

最为重要的是，美国和中国相互依赖，供应链相互连接，形成了紧密的纽带，将两国联系在一起。这也是笔者强烈反对以国家安全为名要求美中两国“脱钩”的原因。因为“脱钩”降低了美国与中国发生冲突的成本，将严重危害美国国家安全。

全球供应链不仅惠及消费者，还是结束美中贸易对峙的强有力理由。(作者为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院长杰弗里·盖瑞特，王会聪译)